日本科学家森和俊:两次被对手逼到绝路,学术生涯差点结束

日本科学家森和俊:两次被对手逼到绝路,学术生涯差点结束
文|《中国科学报》记者 冯丽妃
“我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挑战是竞争。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关键在于创造性的思维和坚持不懈。”11月7日,日本科学家森和俊(Kazutoshi Mori)在香港桂冠论坛2025期间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说。
森和俊是未折叠蛋白反应(UPR)领域的奠基人之一、日本京都大学退休教授,曾获得2014年度的拉斯克基础医学研究奖和邵逸夫生命科学与医学奖。但他表示,和研究对手之间激烈的竞争,差点儿让他改行从事别的行业。
森和俊图源:香港桂冠论坛2025
与对手的两次生死竞速
《中国科学报》:你的研究生涯中是否遇到过一些挑战?是如何克服的?
森和俊:
我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挑战是竞争。我从1989年开始做UPR相关研究,当时我的导师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发现细胞中存在一种名为UPR的系统,但尚未鉴定出任何相关分子。我很幸运能从这个“零起点”开始,尝试分离参与UPR的分子,并利用酵母这一更简单的系统开展遗传实验。我们培育出了即使内质网中存在异常蛋白也无法诱导伴侣蛋白的突变酵母细胞,最终鉴定出了UPR的传感器分子。
然而,1993年7月,当我们准备发表这个令人兴奋的结果时,传来了坏消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彼得?沃尔特(Peter Walter)团队在《细胞》杂志发表了关于同一分子的论文。
这对我们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我们没有放弃,而是补充了更多关键实验后再次投稿。最终,我们的论文在当年8月也发表在《细胞》上。这两篇论文的发表像是一场激烈的竞赛,但也共同开辟了UPR这一新领域。现在,彼得和我共同获得了包括邵逸夫奖、拉斯克奖在内的六项国际大奖。
《中国科学报》:后来和对方还有类似的竞争吗?
森和俊:
之后研究转录因子时,类似的竞争再次出现。1993年,我回到日本继续开展UPR研究。我花了两年时间苦苦探索,终于鉴定出了下一个关键转录因子,并再次向《细胞》投稿,但被拒绝了,理由是“仅有鉴定,不足以在《细胞》发表,必须阐明其作用机制”。
就在我们继续研究时,团队里的资深教授在德国开会时听到彼得·沃尔特报告他们发现了同一个因子,并阐述了其通过一种不寻常的剪接机制发挥作用。我当时觉得“我的职业生涯结束了”。但我的同事仔细倾听后发现,虽然研究结果相同,但彼得的解释与我们的不同。这让我觉得还有机会,于是继续坚持。彼得的第二篇论文在1996年10月发表,但我们最终证明了我们的解释是正确的。
《中国科学报》:这场激烈的竞争中,你如何胜出?
森和俊:
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关键在于创造性的思维和坚持不懈。我们开发的在酵母中鉴定转录因子的实验系统具有普适性,可以应用于其他物种。在发表酵母系统的成果后,我们转向了疟疾系统,并借此发现了两个重要的哺乳动物转录因子。而彼得在酵母系统中鉴定的方法在哺乳动物系统中行不通,因此他停在了那里,而我们得以成功推进到哺乳动物系统。
《中国科学报》:与竞争对手后来有合作吗?
森和俊:
20世纪90年代,我们确实是竞争对手,当时没有任何交流。1996年,彼得团队的第二篇论文发表后,我们在旧金山的美国细胞生物学学会会议上首次见面,我当场指出我们对实验结果的解读不同,但没有权威科学家相信我。
2002年,我们的研究证实了UPR在人类哺乳动物体系中发挥重要作用,尤其在B细胞向浆细胞分化过程中意义重大,而这一成果是我率先获得的。之后我们从竞争对手变成了朋友,开始有了交流。
《中国科学报》:当前,全球许多国家都在进入老龄化社会,UPR研究对老龄化社会有哪些应用场景?
森和俊:
UPR传感器在从酵母到人类的所有真核生物中都高度保守。在线虫中的研究表明,UPR的破坏会缩短寿命,因此,维持内质网功能对于延缓衰老非常重要。彼得·沃尔特团队发现了一种可能有助于延缓衰老的化学物质。不过,将基础科学成果转化为实际应用需要很长时间,通常临床试验可能长达10年到15年,但最终会惠及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