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回应《红楼梦》“悼明”等争议,北京曹雪芹学会学术年会召开


速读:12月20日至21日,北京曹雪芹学会2025年学术年会在河北省廊坊市新绎七修酒店举办。 吴凤雏认为,汤显祖与曹雪芹的作品在“情”“梦”“人”三个方面形成了深刻的嬗变。 活动由北京曹雪芹学会、北京大学曹雪芹美学艺术研究中心主办,《曹雪芹研究》编辑部承办,新绎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廊坊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江西抚州汤显祖国际研究中心、北京曹雪芹文化发展基金会、北京红迷会品牌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支持。 胡适熟知《红楼梦》的文本,又从文物史料中获得了袁枚《随园诗话》、敦诚《四松堂集》等材料,后来又有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认定了曹雪芹和其家族的部分真实、客观的材料,从而诞生了‘新红学’……如果现在的红学连假设都不要,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任何客观根据的臆断,结论不但落后索隐派,也落后于那时的考证派……如胡适先生说,《红楼梦》也不过是一本平淡无奇的自然主义的小说,这难道不是一个损益相当的故事吗? 在今天,‘反清复明’说对理解《红楼梦》的思想和艺术价值毫无作用……经过百年发展,红学积累的学术成果堪称文化奇迹,再次证明《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
2025年12月22日 12:52

12月20日至21日,北京曹雪芹学会2025年学术年会在河北省廊坊市新绎七修酒店举办。这一学术年会以“从汤显祖到曹雪芹”为主题,旨在深入探讨中国文学史上两位巨匠——汤显祖与曹雪芹之间深刻的精神传承与艺术嬗变。活动由北京曹雪芹学会、北京大学曹雪芹美学艺术研究中心主办,《曹雪芹研究》编辑部承办,新绎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廊坊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江西抚州汤显祖国际研究中心、北京曹雪芹文化发展基金会、北京红迷会品牌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支持。来自全国高校、研究机构、文化界的121位专家学者参会,提交论文96篇,80余位学者到会发言。

“从汤显祖到曹雪芹”北京曹雪芹学会2025年学术年会。主办方供图 “从汤显祖到曹雪芹”北京曹雪芹学会2025年学术年会。主办方供图 回应“红楼梦悼明争议”等红学热点话题

就在活动举办前夕,#红楼梦悼明争议#话题冲上热搜;此前,还有研究宣称上海博物馆藏甲戌本《红楼梦》是作者原本,真正作者是明崇祯帝之子朱慈煃,抑或者认为《红楼梦》是由爱新觉罗家族四位成员完成的集体创作等。面对诸多热议话题,多位“红学”专家在年会期间给出切实回应。北京曹雪芹学会执行副会长位灵芝在致辞中特别指出,在当下网络空间关于《红楼梦》各种解读热议纷繁的背景下,举办专业、严谨的学术研讨会更具特殊意义,这是学者回应公众关切、澄清认知误区、传承学术正见的文化担当。

北京曹雪芹学会创会会长胡德平在发言中指出,部分“反清复明”的观点十分陈旧,其水平远远低于蔡元培的认识水平,“蔡元培是老同盟会员,鲁迅先生对《红楼梦》一书讲,‘经学家见《易》,道学家见淫,才子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蔡元培先生就是一位旧民主主义的革命家,他对《红楼梦》一书持‘反清复明’的观点是可以理解的。‘新红学’颠覆了他的观点,时过境迁,他的研究方法过时了,但‘红学’中的各种谜团仍然很多,用‘索隐’的方法破解谜团仍有很大的市场。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蔡元培的索隐派败于胡适的考证派,胡适倡导的考证派获得学术界的广泛认同。胡适熟知《红楼梦》的文本,又从文物史料中获得了袁枚《随园诗话》、敦诚《四松堂集》等材料,后来又有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认定了曹雪芹和其家族的部分真实、客观的材料,从而诞生了‘新红学’……如果现在的红学连假设都不要,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任何客观根据的臆断,结论不但落后索隐派,也落后于那时的考证派……如胡适先生说,《红楼梦》也不过是一本平淡无奇的自然主义的小说,这难道不是一个损益相当的故事吗?胡适先生的考证方法今日还需应用,为《研山铭》题跋的陈浩是曹公好友,就是考证出来的。”

提及曹雪芹著作权的问题,胡德平回应表示,《红楼梦》的著作权长期面临争议,这本身是一种具有典型意义的历史现象——英国莎士比亚的著作权归属也有类似的质疑与讨论,但不同的是,英国的著作权保护制度发展较早,先后两次颁布版权登记制度,明确了作者对作品的专有权利。反观中国,现代意义上的版权登记与保护制度直到1915年才由北洋政府以《著作权法》的形式正式确立。尽管早期抄本中,脂砚斋、畸笏叟的批语已多次暗示“芹溪”“雪芹”的作者身份,曹雪芹的同时代人永忠、明义也通过诗文留下关键旁证,但因无明确的法律制度支撑,客观上为后世的伪托、造假与无据质疑留下了可乘之机。

《红楼梦》(1987)剧照。

盛传的癸酉本《红楼梦》,声称包含了曹雪芹原著后28回(第81-108回)的完整内容,与通行的程高本后40回截然不同。对于这一版本,胡德平指出,该版本并未拿出底本,该版本的出版作伪者赚钱不少,网络流量不少,但这种恶劣行为引发的文化乱象却无人负责。回归到《红楼梦》本身,胡德平援引位灵芝的观点,“作者有意将故事置于‘无朝代年纪可考’的时空背景中……暗含着曹雪芹要写的不是某个特定时代的兴衰史,而是贯穿古今的‘世事情理’——那些在权力更迭背后不变的人性逻辑,在历史沉浮中永恒的情感结构。”

胡德平进一步表示,“……曹公涉及的王朝故事不光是明清两朝的故事,而是两千年来,皇权专制主义对人性、对男女婚姻、对个性自由的摧残压抑莫不如此。表面上无朝代年纪,地舆邦国的出处,实际上每朝每代几乎人人都有过的‘离合悲欢、兴衰际遇’的经历,非国家所特有,而人所共有。曹公‘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则又是人人可考之事。所以《红楼梦》才有那么大的市场,曹公的文学理念高度体现了他的‘正反合’的创作思想,这才是曹公作为一位现实主义文学家的伟大之处。”

对于这些争议,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孙伟科也在会议期间进行了一一回应。孙伟科认为,“现在各种‘反清复明’的说法,实际上都是拿已有的‘反清复明’的个别字句,重申‘反清复明’的观点。‘反清复明’在100多年前还有一些时代意义。在今天,‘反清复明’说对理解《红楼梦》的思想和艺术价值毫无作用……经过百年发展,红学积累的学术成果堪称文化奇迹,再次证明《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如果仅将《红楼梦》视为‘反清复明’之作,反而会抹杀其百科全书式的价值。从曹雪芹的角度而言,他不可能站在某一民族的立场上去反对另一群体,狭隘的民族立场无法写出《红楼梦》这样具有广博仁爱精神的小说。想在《红楼梦》中寻找‘一群人反对另一群人’的观点,是靠不住的。作者在小说第一回中明确表示,坚决不写‘伤时骂世’的小说。曹雪芹并非恨世者,也不是抱有狭隘民族情感的作者……这部作品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正是因为其超越了狭隘的个人恩怨情仇立场。”

思考“红学”在当代的使命与发展路径

活动现场,江西抚州汤显祖国际研究中心主任吴凤雏,福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邹自振,上海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周锡山等在开幕式后进行了主旨发言。吴凤雏认为,汤显祖与曹雪芹的作品在“情”“梦”“人”三个方面形成了深刻的嬗变。汤显祖笔下的《牡丹亭》,是一曲以情抗理的浪漫宣言。汤显祖通过“至情”的浪漫主义叙事,构建了一个情性解放的乌托邦,实际上是现实压抑下情感得以自由舒展的异度空间,反映了当时普天下人对“存天理,灭人欲”理学道统对人性正当需求长期压抑的不满,其批判锋芒直指理学道统的伦理教条(与同时期西方文艺复兴的思潮不期契合,东西呼应),因而,具有东方人文启蒙的时代意义。一个半世纪后,曹雪芹《红楼梦》大观园中的少男少女们同样为情所困,为爱所苦,心梦难圆。宝玉和黛玉的爱情,纵然纯洁美好,却终被现实的巨轮碾得粉碎。曹雪芹不再满足于展现情的伟大、梦的圆满,而是冷静展示在现实重压下,情的脆弱与梦的无奈。《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与其说是情的乌托邦,不如说是一面映照人间无奈的镜子。

邹自振梳理了《红楼梦》中对汤显祖作品的引用,分析了“情至”观与梦幻叙事对曹雪芹创作的影响。邹自振认为,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多次提到了汤显祖的《牡丹亭》《南柯记》和《邯郸记》。他用《牡丹亭》之“游园惊梦”唤醒林黛玉的青春觉醒,作为宝、黛爱情的催化剂,鼓舞了他们追求婚姻自由的勇气;他用《邯郸记》中的“仙缘”(即“合仙”)预示了“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府必将由盛转衰,子孙没落,“富贵一场空”,“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曹雪芹借汤显祖剧作,丰富了小说所反映的社会生活,从而深刻揭示了“红楼”由盛转衰的历史命运。周锡山则介绍了上海近代史上的传奇女性哈同夫人罗迦陵模仿《红楼梦》中大观园建造的“海上大观园”爱俪园(哈同公园),指出其作为首座实体大观园在上海城市史上的重要作用。

主题:《红楼梦》|曹雪芹|学术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