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强生:在纽约
我只能如同呼唤缪思女神般,请求作家为我领路,再走一回这个吊诡之都。早已显得遥远的异乡,慢慢地抖落尘封,缓缓聚焦,于是我看见了那个二十五岁的自己。
郭强生
责任编辑:邢人俨

1967年,人们在游船上远眺纽约曼哈顿。视觉中国|图
人们初次抵达的时候,城市是一种模样;
而永远离别的时候,她又是另一种模样。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认识一个城市,就像认识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过去,也都在改变中。
城市里的不同角落都有故事;有些故事仍在上演,有些已是历史的一部分。还有那些奇闻与传说,艺术家的想象与预言,共同在人们的印象中嵌入无法磨灭的符号,与这个城市密不可分。
曾经在纽约念书教书长达十年。那是我的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纽约也年轻,我也年轻,有一种彼此互相辉映的得意。
回台之后曾有一段时间,也几乎每年都会回去再看一眼这个城市。直到有一天,忽然生命中那一章就翻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变了,这个城市也变了。我再也不曾重返,宁愿它从此在我的记忆中定格。
前前后后,大概算起来快二十年,那就像是一个二十年前的恋人,你发现他对你的了解,或你对她的认识,可能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再比得上:你还有几个二十年,去认识第二个情人?
我不可能有另外一个二十年,再以这样子的方式去认识一座城市了。
当年的挥别难免显得匆匆。其后,每每在美国影集或电影中仍有曼哈顿的惊鸿一瞥,却从未被它撩拨。因为我的纽约不是伍迪·艾伦的纽约,不是马丁·史柯西斯的纽约。我的纽约之所以独一无二,因为它更像由一本又一本的书搭建出的迷宫。
2020年新冠肺炎冲击全球,万万想不到,美国竟然成为这一波疫情下,确诊人数及死亡人数最高的国家。纽约这个百年风华的不夜城,当年“9·11”恐袭都无法让它瘫痪,这一回首当其冲,疫情高峰期间宛如空城,行人零落,百业萧条,连从未熄灯过的百老汇剧场区也黯淡了。
疫情过后,美国国内的分裂更加严重,大批的非法移民被送进纽约,作为右派借以将左派一军的报复之计。满街游民的景象,让这座城市想要恢复往日的灿烂变得更困难,看来仍有一段漫漫长路。
看着纽约朋友传来的自拍影片,那似熟悉又陌生的冷清街景,仿佛是自己的一场梦,我走在无人的梦里。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一书中,马可·波罗回国后跟国王描述一路上见闻过的种种城市,何尝不能套用在我生命中的纽约?
纽约也像看不见的城市,因为你以为自己亲眼所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