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势、明道、优术：苏州城市绿色转型中的ESG破局之道
无论是在企业层面还是行业层面或是城市层面，深入推进ESG的过程实质上就是不断通过数字化赋能科学决策和治理效能的过程。
文｜曹瑄玮
责任编辑：孙孝文
2024年8月11日，中央发布《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明确提出了两个具有时间约束的目标，2030年目标和2035年目标。这是继2021年10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之后，更进一步深化经济社会发展系统性变革的重要政策指向，也明确指明了地方政府在开展有关工作时必须明确以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所要求的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根本指针，通过治理创新系统性地统领促进经济社会全面绿色转型的工作。
苏州自 2024 年 3 月起便主动布局、深化推进 ESG 发展，在相关工作的开局谋划与早期实践中已然走在前列。现在，苏州正站在新的发展起点上，需要从政府治理全视角出发，深入贯彻《加快绿色转型意见》的要求，深耕“全面、协同、创新、安全”的经济社会整体绿色转型之路。
取势：系统推进ESG发展的根基
在我国进入新时代加快推进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实现高质量发展、实现“共同富裕”和郑重做出碳达峰、碳中和承诺的时代背景下，ESG与我国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新要求是高度契合的。
党的二十大提出，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宏伟目标、强调全面准确贯彻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增进民生福祉，提高人民生活品质，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要求与ESG所倡导的经济繁荣、社会环境可持续、社会公平价值的内核是一致的。
今天， ESG已经成为从企业界拓展到包括政府部门在内的社会各界的“热词”，跳出狭义的对“ESG”的理解，推进ESG的发展要服务于帮助企业应对风险并增强可持续竞争力、服务于产业绿色低碳转型和地方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服务于政府促进“共同富裕”和社会公正转型等公共治理目标的实现。
因此，基于更高的层面、更广的维度、更深的思考，推进ESG发展之于苏州是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新质生产力、提升企业可持续竞争力、改善城市营商环境、塑造可持续城市品质的一个有力工具。
苏州作为我国先进制造业百强市排名第二的城市（《2023先进制造业百强市》，赛迪顾问），拥有扎实的先进制造业根基，工业在地区生产总值中占比46.8%。而在日益复杂剧变的外部政治、经济、社会以及自然环境的多重危机局面下，企业一方面要面对以披露和合规为基础底线的ESG监管压力、面对日益复杂的ESG绿色壁垒，同时也面对着以筛选高增值潜力为目标的ESG投资吸引、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企业可持续竞争力驱动。
在这样的背景下，苏州政府非常有必要站在更高的维度系统性地统筹推进ESG的发展。
作为改革开放创新的城市，苏州在新时代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征程上不断提升地方政府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与创新是应有之义。针对ESG这项牵涉多目标治理、多主体协同参与的复杂事务，如何运用复杂系统思维探索有效的治理创新模式系统推进ESG发展，实现“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有机结合，考验的是政府的治理能力。
明道：创新治理机制统筹ESG发展体系
治理是ESG的内在应有之义，有效的治理机制是保障ESG实施成效的重要基础。将ESG作为服务于环境、经济、社会系统整体可持续发展的工具和方法，深入探讨从企业到行业再到城市在不同层次将ESG真正嵌入到组织变革、社会经济系统变革的过程中，以ESG推进企业层面、不同行业层面，以及城市层面的可持续发展的扎实开展和落地，这是一个复杂交织的、多层次立体的ESG体系构建过程，这个过程本身对政府治理机制和治理能力提出要求，从横向跨部门协调合作到纵向具体分管部门系统内不同层次间的协同，都是需要突破传统行政管理方法、创新治理机制才有可能有效推进的。
一是注重“元治理”机制创新。 ESG不仅仅是在企业层面可以去推进的工作。政府各有关部门要从根本上认清ESG的本质和实质性就是对传统管理范式的变革，是在社会经济环境发生深刻系统性变革的背景下对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提出的新要求。
将ESG的理念和内容延申到城市层面同样是适用的。政府各有关部门应该清晰地看到在企业层面ESG所涵盖内容与城市总体发展目标和日常城市管理工作是有机统一的，而不是将企业的ESG工作与政府在整个城市层面开展的日常社会和环境治理相割裂。这就要求政府决策部门以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和提高人与环境的福祉为核心目标，构建“元治理”体系框架，建立跨部门协调推进机制，提升城市层面分管与ESG相关事务的职能部门的能力，运用系统思维和综合集成研讨等工作方法厘清从城市到行业再到企业层面推进ESG落实的“元治理”机制创新，从而更有为地将企业层面、行业层面和城市层面的ESG事务用最集约高效的方式系统性地推进落实。
二是多元协作治理。 在构建从企业层面、行业层面、城市层面系统推进ESG发展体系的过程中，政府要以“多元协同治理”的思路开展工作，清晰地定位好自己的角色，通过有效的制度设计调动市场积极性，推动建立企业、社会组织、专业服务机构等各方共同参与的ESG协商、协同、协力机制。针对企业面对ESG工作同时存在的压力和动力，政府需要出台有效的激励机制、搭建交流平台，激发各类市场主体主动学习、创新思维观念、应用ESG提升多元价值创造能力；针对行业低碳转型发展的迫切需要，政府要加强顶层设计，聚焦行业发展中遇到的经济、社会、环境等领域重要性和紧迫性最强的实质性问题，统筹行业重点龙头企业、行业组织、专业服务机构、智库、研究机构等各方力量与政府有关部门之间协商、协同、协力探索有效的应对和解决方案，助力行业高质量发展。
三是加强数字治理。 2021年12月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国发〔2021〕29号）以及2024年1月国家数据局等十七部门联合印发的《“数据要素×”三年行动计划（2024—2026年）》国数政策〔2023〕11号都明确对政府公共部门提升数字治理体系和数字治理能力，注重数据作为关键生产要素赋能经济社会发展释放新质生产力的价值提出了明确指导意见。2024年5月1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数据局、财政部、自然资源部四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深化智慧城市发展 推进城市全域数字化转型的指导意见》（《指导意见》），又进一步明确指出“推进城市数字化转型、智慧化发展，是面向未来构筑城市竞争新优势的关键之举，也是推动城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融合推进ESG在企业、行业和城市层面落实的过程中，一方面，企业层面、行业层面在推进数智化变革过程中所产生的有关ESG信息披露内容和数据对政府全面了解经济、社会和环境运行的整体质量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并能更好地服务于城市层面总体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另一方面，在企业、行业和城市层面有机推进和融合ESG相关议题的工作过程中，通过政府公共数据有序开放，也可以释放数据要素的乘数效应，赋能实体经济发展的新动能，催生新产业、新模式。
ESG推进落实过程中本身会产生大量数据，这些数据要素可以赋能政府提升对社会和环境问题的治理，而不断完善的政府数字治理体系又能进一步促进多元协同治理机制的落实。无论是在企业层面还是行业层面或是城市层面，深入推进ESG的过程实质上就是不断通过数字化赋能科学决策和治理效能的过程。
优术：对标、聚焦、示范、创新
一是立足可持续城市目标推进ESG。 对于企业层面的ESG推进落实，政府通过制度设计去引导和规范“有效市场”，在透明、可信的机制下实现市场主体需求和专业服务供给方面的对接。在城市层面，政府应着力通过有效的治理机制将不同部门所管理的关于城市社会、环境等方方面面不同的事务更好地融合到致力于打造一个可持续城市的综合目标体系中，按照可持续城市的理念和目标去治理城市，将可持续城市、智慧城市、韧性城市、无废城市等城市建设具体目标融入城市ESG管理体系中，是实现城市“治理之道”的有效途径。
加拿大多伦多市将ESG的治理理念和评价方法应用于城市治理的成熟经验可以为苏州相关工作提供有益借鉴。多伦多市自2021年开始连续发布城市ESG绩效报告（Toronto ESG Performance Report)，至今已经连续发布了四期，将ESG提升到城市发展的战略级别任务，运用ESG的治理理念来治理城市，防范ESG相关因子转变为实质性风险，同时注意将ESG相关因子积极融入到城市整体的运营和管理中如投资管理、基础设施投资等，从ESG因子中识别和转化出推进城市综合竞争力提升的机会，把ESG作为打造具备可持续发展和韧性城市的重要抓手，让ESG服务于城市的低碳转型和可持续发展。
在多伦多市2024年的ESG报告中，从战略、金融、健康与安全、人、运营、环境、合约、声誉、政治、经济与市场、规制与法制、社区、欺诈、技术与数据等14个维度识别出81个风险因子，通过有效的城市治理体系和机制，运用ESG的风险管控理念，有效地应对城市发展中可能遇到的各类型风险。
从城市ESG绩效报告中所披露的内容来看，ESG是多伦多市议会对城市进行有效治理的工具，核心在于评估和掌握影响城市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风险因素，向市民和投资机构展现多伦多市的可持续发展进展。将ESG纳入城市层面的治理实践，反映的是多伦多市运用ESG的可持续投资理念对城市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自然资本进行评估和投资的发展理念。
二是聚焦实质性议题，发起行业联盟。 ESG的有效推进落实离不开对重要实质性议题的识别分析。政府有关部门要着力引导重点行业、重要企业以及城市管理有关部门对ESG所涉及的各维度中的重要实质性议题进行综合研判，这些重要实质性议题既是影响企业、行业和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风险因素，也是对于未来高质量发展的机会。
在环境维度方面，无论是规上企业还是重点行业或是城市整体，都面临着“双碳目标”的硬约束以及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影响的挑战；在社会维度方面，在实现“共同富裕”的大目标背景下，苏州的企业和政府都需要更积极地探索社会包容、社会公正、社会创新等方面的议题和社会影响力；在治理维度方面，无论是哪个层面都需要注重完善治理机制和治理手段创新，加强反行贿和反腐败、加强风险管理、促进多元协同治理。通过科学分析重点行业、重要企业以及城市管理中所涉及ESG内容的重要实质性议题，可以有效地聚焦重点，系统推进相关工作。
通过聚焦重点行业、重点企业和城市管理中的重要实质性议题，充分发挥多元协同治理机制，政府引导重点行业的重点企业发起行动联盟、合作倡议等不同形式引领行业拓展对环境和社会议题的积极响应，在供应链、产业链、价值链上积极探索深入推进行业可持续变革的创新实践，进而从规模和影响力上提升ESG创造价值的能力。
三是政府以公共采购为手段，发挥示范引领作用。 ESG正成为某些国家和地区限制我国企业产品出口和行业发展的贸易壁垒。在推进ESG发展的过程中，政府可以通过在公共采购中纳入有关ESG议题的评估标准有意识地引导企业不断加强完善ESG管理体系和能力建设，从而更好地激发企业开展ESG的内生动力，并且在此过程中注重引导和培育本市企业熟悉国际机构、国际市场上对可持续采购、负责任采购的标准和市场机会，为企业今后出海开拓国际市场提供有力的前期培训和培育。
在此过程中，政府可牵头建立多元共治机制，联合行业协会、智库等机构等与本地知名外资企业开展经验分享与交流，联动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共同提升ESG能力和水平。
四是协同创新促应用。 ESG作为识别风险和机遇判断的重要工具，企业、行业和政府部门可通过多种形式与不同利益相关方展开合作，以ESG作为驱动和诱导技术创新、制度创新、管理创新、组织模式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以及治理创新的重要抓手，地方政府不仅可以将开放创新过程中涌现出的好的成果与企业的ESG工作对接应用、与政府公共服务和产品相融合，还可以有效地通过创新扩散推进区域内的ESG社会生态体系建设，促进行业内和行业间的交流分享与合作。
地方政府通过有意识的组织开展基于ESG理念的开放创新竞赛，所产生的科技创新成果不仅能够有力地推进传统产业升级、提升现有产业的发展质量，还能通过其它方面的ESG创新模式如数字治理模式创新、组织模式创新等与现有的新兴产业融合发展，并有可能培育出未来产业，引领社会经济的绿色转型和高质量发展。
作者系西交利物浦大学国际商学院副教授曹瑄玮